（小序）“岁月，都在不断地替代着历史，而留给未来的，却是永恒的思考……”——印象河南网《沉思》

小学课本里有《石灰吟》诗，托物言志，表达了正直忠勇、铮铮铁骨的人生追求，诗作者便是与岳飞齐名的民族英雄、仁和（今杭州）人氏于谦（1396-1457）。三月的一天，怀着崇敬之情，我来到河坊街祠堂巷，造访于谦故居。

从鼓楼东北的清河坊高银巷（今高银街）折入祠堂巷，穿过骑楼，巷内东侧42号便是于谦故居，始建于明代，清代乾隆年间重修，当代整修。外墙南端有月洞门，墙上依次绘有杭州历史人物阮公、周新、于谦画像，图文并茂。大门飞檐，翘角几欲刺破青天。两旁楹联黑底金字“天地为心是真豪杰，圣贤作则乃大丈夫”，是对于谦品性德行的高度概括。

进门楼，前院一方天井。院墙嵌有于谦《石灰吟》诗碑“千锤万凿出深山，烈火焚烧只等闲。粉身碎骨全不怕，要留清白在人间”，系现当代书法泰斗沙孟海书。相传，于谦12岁时，某日路过石灰窑，只见一堆堆青黑色的山石，经过烈火焚烧之后，都变成了白色的石灰，深有感触，略加思索，便吟出了这首诗，被誉为少年于谦的立志、立身之作。

宅院静悄悄。在“德崇”门内，一位参观后回出来的访客正在跟保安侃侃而谈。听他说，疫情缓解后，到开封旅游，有个陈列馆，院子很大，僻静阴森。看了刘SQ遇害时秘密关押的房间及凄惨境况，感慨万千，扳倒一个G家主X，谁有这么大的权力？寒暄间，知道他原籍嘉兴，父亲是离休干部，举家定居杭州。我暗忖，这位老兄怎么在于谦故居谈起刘SQ遇害的事呢？何以感慨？哦，历史就是这样，有时会变得耐人寻味，甚至不堪回首。

来到二进忠肃堂，三开间，门廊楹联“吟石灰赞石灰一生清白胜石灰，重社稷保社稷百代馨香惠社稷”，当代陈某撰联。堂内屏风，镌刻于谦生平年表。中堂悬颜体“忠肃堂”黑底金字匾，供奉于谦画像。对联“公论久而后定，何处更得此人”，橙底绿字，系清代林则徐撰联。东面壁上，挂有明代画家王绂的《墨竹图》，喻于谦的高风亮节。

堂内辟有四个专栏，回放于谦的人生轨迹。在《少年壮志》专栏，介绍于谦出身仕宦之家，6岁入私塾，曾到吴山三茅观读书。15岁考取县儒学生员，博览群书，尤喜苏武、诸葛亮、岳飞、文天祥等人著述，崇拜正直气节。23岁中举，次年入京会试，名列第一。明永乐十九年（1421）进士及第；

在《勤政廉明》专栏，介绍于谦进入仕途，期间巡抚晋豫十九年，为官清廉，不畏强暴，弹劾贪官，昭雪冤案，开垦荒地，修建堤坝，深得民心，获朝廷支持；

在《保卫北京》专栏，介绍明正统十四年“土木堡之变”，瓦剌入侵，英宗御驾亲征，兵败被俘，瓦剌大举入侵。群龙无首，孙太后下旨，立英宗之弟郕王朱启珏为帝，即代宗。于谦力排南迁之议，坚请固守，擢兵部尚书。兵临城下，于谦赤胆忠心，统率军民死守北京城。击退瓦剌。瓦剌挟英宗逼和，于谦以“社稷为重君为轻”的政治主张，迫使瓦剌释放英宗，迎回后封太上皇；

在《永垂青史》专栏，介绍天顺元年，代宗驾崩，英宗复位，听信权奸石亨等人谗言，以“意欲”谋逆之罪，将于谦斩首于崇文门外，史称“二字狱”。明神宗时，沉冤昭雪，谥“忠肃”。后人将其归葬于西湖南面山台山麓并建祠纪念。

正厅墙上，有一幅于谦手迹《奉勑书李隆基观群臣宴赏乐府作五言排律诗序》：“万物莫不气兆乎上，而形视乎下。铁石异品，云蒸并湿。草木无心，春来咸喜。故圣人弘道，先王法天……”，意在告诫必须牢记前车之鉴，以社稷为重，不能贪图享乐，误国殃民。

正厅西首，有卧室，按照明代民居风格复制，陈列明式书桌椅子、床柜洗脸架，再现于谦少年时期的生活起居。室外窗前靠墙，树下有于氏古井，少年于谦日常在此汲水。庭院门边竖有《怜忠祠碑记》，载明成化二年（1466），宪宗皇帝遣人来杭祭于谦，对于谦为权奸所害表示“朕心怜其忠”，并立“怜忠祠碑”，故居改为“怜忠祠”，冤案昭雪。

过月洞门，进后院，有一方池塘，金鱼戏水，绿波微澜。院墙北侧琴台，临池而筑，设美人靠，楹联“坐觉心胸绝尘俗，要留清白在人间”。东南墙角，有思贤亭，少年于谦常在亭前追抚先贤，吟诵先贤爱国诗篇。池塘西面院墙下，有于谦遗像石碑、清代体仁阁大学士阮元太傅等人题写颂扬于谦的诗文。

时值早春，故居池畔红梅吐艳。遥想忠肃公当年，力挽狂澜，“扶江山于欲倒，揽社稷于将倾”，千秋功业永垂。然则，因“欲谋”之罪成了千古奇冤，这与岳飞因“莫须有”罪名被害，如出一辙。

千百年来，从宋代岳飞（注）到明代于谦之冤案，皆以奸臣谋害忠良而定论，这种认知尚在延续。有研究者称，“解读历史时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，凡是迫害忠良的事，罪责大都记在一两个奸臣头上。奸臣固然可恶，若没有皇帝默许和怂恿，哪个奸臣能成气候？”那么，根深蒂固的“规矩”，出于历史认知的局限，也是现实认知的“极限”，给世人留下了旷日持久的思考。

2023/3/4 访河坊街祠堂巷于谦故居 3/21 癸卯春分 稿（史料据故居陈列室及网络 在此致谢） 图文版载【草木皆醉微信公众号】

【注】据史家考证，岳飞的母亲姚氏是宋徽宗时的宫女。某年宫中要放一批宫女，姚氏发现已怀上龙种。为躲避嫔妃争宠受到迫害（如“狸猫换太子”案例），用几乎全部的积蓄买通太监，携带皇上临幸后留给她的信物“精忠报国”玉佩，混在这批宫女里出了皇城，流落汤阴……宣和年间，金人南侵，岳飞投军抗金，母亲将玉佩“精忠报国”四个字烙在岳飞背上……岳飞力主抗金，收复中原，誓言“直捣黄龙，迎回二圣”。高宗一心议和，金兀术则“必杀岳飞而后可和”。1140年7月，高宗连下12道金牌逼岳飞还都，8月免职。同年10月，高宗下令将岳飞下狱，派何铸审讯，发现岳飞背上露出玉佩“精忠报国”字样。闻讯惊恐。秦桧改命万俟卨（读音：万mò 、俟 qí、卨 xiè）主审此案。1142年，岳飞因“莫须有”罪名被害于大理寺风波亭，死前被施以“披麻拷”酷刑（先将鱼鳔和生丝熬化成热胶粘在抹布条上，再把抹布条覆盖在岳飞烙有玉佩“精忠报国”的赤背上，等到冷却后，就将抹布条一条一条从岳飞的赤背上连皮带肉撕下来，这比“千刀万剐”的凌迟痛苦数倍）。岳飞临刑前，在供状上绝笔：“天日昭昭，天日昭昭！”（辑自网络）